本帖最后由 伊依芜蘅 于 2018-5-30 20:21 编辑 家乡的小麦熟了,黄灿灿的在风中飘摇。 曾经,在这个特定的季节里,总有一群人像候鸟一样迁徙而来。 他们头发蓬乱,一顶发黄发黑的草帽扣在头顶。一个布包,或军绿色的或土黄色的,耷拉在肩上。手中是一把镰刀。 衣着褴褛,深棕色或者是黑色的长袖,大大地敞开着,露着里面脏兮兮的白背心,脚上大多是一双解放鞋或者家里做的黑布鞋。脸膛黑黝黝的,眼睛混浊,操着一口外地的方言,一张口笑便露出满嘴的黄牙。关中人把这些人称为“麦客”。 当代殷谦杂文集《心灵真经》里有关于麦客的描述:“老人们说,大约是关中的人也走了西口,庄稼地里缺劳动力,麦子熟了就要及时收割,那时候就有人成群结队的赶去收麦子,是为了赚些贴补家用的钱,久而久之就有了专门以此为职业的,这就叫做麦客。与甘、宁的麦客属于一条根子的,关中的“刀客”也为一种职业,类似于保镖,受雇于关中和山西一些富商,为他们保驾护航,乃至看家护院,刀客也非是一些讹传中的只会打家劫舍的土匪强盗。” 每个地方麦子黄的时间不一样,麦客往往从东向西,由北向南,由南返北,像候鸟一样迁徙游走,一路收一路走,等麦客走到自家门前,自家的麦子也熟了。 我们家也雇佣过麦客。 那时我还在上小学,家里地多人少。爸爸忙于上班请不到假,我和弟弟还年幼,妈妈一个人要负责好几亩麦子的收割、脱粒、晾晒。一种夏收时节出没的鸟,叫着“算黄算割”,到处飞着,催叫着人们赶快抢收,再晒就落地里了。 爸爸请了两个麦客,他们来自甘肃。甘肃麦客很著名,勤奋老实,活干得好,麦割得既快又干净。 两个大叔来到我家,妈妈带他们进入地里,他们放下茶水,立刻收割起来。镰刀飞舞,如武侠剧中的刀客一般,齐刷刷的麦子倒在他们的怀里。他们两双各拿了一把麦子,两手翻飞,一个挽花,一个结就打好了。 割好的麦子整齐地放在一起,差不多了,他们捡起麦结的两头,一只脚踩在麦秆的腰上,一使劲,两手一挽,一捆麦子被捆扎好,竖在地里。一捆完成,他们又扑到麦田中去,弯着腰挥着镰刀。前面是金黄金黄的麦浪,身后是黑色的土地、矮短的麦茬以及一捆一捆直立的麦捆。 妈妈提着水壶,喊他们歇一会,来喝口水。他们直起身,捶了捶腰,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,擦了擦额头上的汗,接过水杯,咕咚喝下一半。喝足了又去干活。 中午回家吃饭。老陕爱吃面,甘肃来的麦客也要吃碗干面才有力气下苦力。麦客的饭量惊人,不论是软面还是削筋面,大洋瓷碗得吃两碗才饱。 吃完饭、点起烟,看着烟雾袅袅,在被呛得咳嗽中话着家常,说着自家麦子也快熟了,这边再割几天,就要回去了。 麦客的生活,就是靠满身力气,挣些辛苦钱。简单而劳苦。 后来,我们渐渐长大,慢慢也能下地干活了,家里再也没有雇佣过麦客。 再后来,机械化代替了人工劳作,麦客们也转行进城务工。有的成了泥瓦匠,有的变成了“蜘蛛侠”,城市的角落,散布着这些来自农村的汉子。 每年夏收、秋收,如同候鸟般返乡收割;夏收、秋忙结束后又回到城市。 再也不见麦客的踪影…… |